【徽风皖韵】浸润在长江岸边的汀洲老街
2025-08-31 来源:     作者:陈之昌 分享

【徽风皖韵】浸润在长江岸边的汀洲老街

浸润在长江岸边的汀洲老街

 

 铜陵汀洲江的水,宛如被千年时光浸润得恰到好处的绸缎。它从长江主干悠悠漫出,携着江心月的清辉、岸芷的微腥,轻柔地绕着汀洲圩缠绵三圈,将这片土地浸润成温润的冬瓜玉。泥土里都弥漫着江水的气息,每一步踩上去,仿佛都能挤出三分潮润。祖祖辈辈的日子,就这般沉浸在这水汽之中。清晨,推开窗,江雾如灵动的精灵,顺着木棂悄然爬进灶台;夜晚,踏着青石板归来,鞋跟带起的水珠里,闪烁着星星的倒影。若要走亲访友或赶集,需先搭乘渡船,在浸润衣襟的江风中漂荡片刻。待双脚重新踏上土地,汀洲老街的烟火气已顺着江堤悠悠漫来。一拐弯,那“L”字形的街巷便从水汽中浮现,宛如水墨画里晕开的淡墨痕。
       老街的每一块砖,都镌刻着江水的记忆。青石板历经百年脚步的打磨,光滑发亮,缝隙间嵌着江泥微粒,踩上去带着湿滑的凉意;墙根的苔藓绿得深沉,那是被晨雾和暮潮反复浸润的痕迹。主街笔直如墨线,行至尽头却突然柔和地折向江边,恰似被江水浸软的纸角。石砌的码头,石壁上深浅不一的凹痕,是浪涛啃噬留下的印记。涨潮时,江水漫过埠岸,连石阶缝里的野草都带着咸腥气。船来了,铁锚“咚”地扎进江心,溅起的水花中,能清晰数出三两只被浸润得透亮的贝壳。跳板搭成桥,船上人踩着摇晃的节奏上岸,裤脚的盐霜遇潮融化,在青石板上洇出弯弯曲曲的水痕。他们总爱先在街边站一站,让江风把头发里的潮气吹得半干,再缓缓走向街心,仿佛要将一身的水意,慢慢融入老街的肌理。
       “露水街”的清晨,是被水汽温柔唤醒的。天刚蒙蒙亮,菜摊便沿着墙根支起,沾着露水的韭菜、带着泥腥的莲藕,仿佛刚从江水中捞出,连竹筐的缝隙里都淌着水。油坊的木榨“吱呀”作响,金黄的菜籽油顺着竹槽流淌,香气浓郁得能把江雾染成琥珀色,这香气中混着水汽,黏在人的衣袖上,久久不散。理发店的铜盆里盛着江水,水面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,剃头师傅的剃刀划过,胡茬落地的声音里,都带着潮润的钝响。最妙的是那家无名陶店,大大小小的缸罐被江风浸得发亮,青釉表面凝着细珠,宛如刚从晨露中捞出。朴拙的陶土罐凑近一闻,能嗅到陶胎深处藏着的江潮味。
       时光在老街上,亦是浸润着缓缓流淌。春秋时与鹊头山相连的土坡,被江水慢慢浸成平地;咸丰年间商农搭建的草棚,在水汽中渐渐长出黛瓦粉墙。那时的老街,被南北货的香气萦绕:绸缎铺的绫罗沾着江南的潮气,山珍干货带着山里的晨露,酿酒坊的缸口浮着一层酒雾,与江雾缠绵成一团。杨万里在此避雨时写下的诗句,字里行间都浸着当时的雨意,“荻港大江”四个字,至今读来仍带着湿漉漉的凉意。端午的龙船搅起满江碎金,鼓声里混着水汽的震颤;中秋“送秋”的祭品,总要摆在通风处,让江雾轻轻漫过,才算是沾了天地的灵气;春节的灯笼被雨水打湿,红得沉甸甸的,像浸了蜜的果子;农历二十三的太子会,是老街被香火浸润得最浓的日子。太子会的香火独特,烟气遇潮不散,在街心绕成淡青色的带,将“风调雨顺”的祈愿,一点点浸入每个人的心里。
       舌尖上的滋味,更是被江水浸润得绵长悠远。汀州烧饼的十八层酥皮里,藏着江雾的清润。和面时要加入晨起的江水,那水里带着江底的凉意;烘烤时灶膛里的柴,是被江风熏干的芦苇,火性里都带着三分潮。出炉时金黄如蟹壳,咬开的瞬间,酥皮簌簌落下,混着芝麻的香、葱花的鲜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、被水汽润过的清甜,那是两百年光阴在面团里慢慢浸出的味道。臭干子的“臭”,更是被江水滋养出来的。老卤里要兑入三分江心水,发酵时得让江风从窗缝里溜进来。那股独特的香气,臭得温润,鲜得绵长,像被江水浸透的老木头,越品越有滋味。连圩田里的汀豆,都带着被江水浸润的饱满。圆滚滚的豆粒咬开,浆水会溅出三分,混着泥土的微腥与江水的清冽。做成茶干后,每一丝纤维里都藏着潮润的鲜。
       如今的老街,宛如一块被时光反复浸润的老玉。粉墙黛瓦被雨水洗得发亮,墙头上的瓦松带着水汽的绿意;杂树从砖缝里顽强钻出,叶片上总凝着一层薄露,风一吹,水珠坠在青石板上,“啪”地溅开一小朵水晕。居民们坐在门口择菜,指尖沾着青菜的汁液,与江风里的潮气融为一体;竹椅上的老人家眯着眼,嘴角的皱纹里,藏着被岁月浸润的平和。走在街心,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被水汽泡得发闷,鼻尖萦绕的,是油香、菜鲜、陶土的质朴,还有江风里那缕若有若无的腥味——这便是汀洲老街独有的味道,是被长江的水、时光的雨,慢慢浸润出来的,连呼吸间都弥漫着属于故乡的温润。
 

编辑:胡茂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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