鲁迅与任伯年
鲁迅与任伯年,都是浙江绍兴人,是老乡。然而,两老乡却没有交集,任伯年56岁去世时,鲁迅还是个15岁的苦难少年,家庭正遭遇巨大的变故,其后一年,父亲周伯宜便因病去世,而祖父周福清则还在杭州的监狱里。
我纳闷的是,鲁迅去世时也是56岁,和老乡任伯年一样,英年早逝;而且还都是病逝于上海。
鲁迅与任伯年虽没有交集,却跟画家陈师曾很是投缘,又非常推崇他。两人同年赴日本留学,经历相似,兴趣相投,友谊深厚,鲁迅称他“才华蓬勃,笔简意饶”。陈师曾的老师是吴昌硕,而吴昌硕的老师则是任伯年。
冥冥之中,我总感觉鲁迅与任伯年,像是隔空相望,又似隔代亲。
说任伯年是吴昌硕的老师,其实任伯年仅比吴昌硕大4岁,却比吴早走了31年,所以给人的印象,两人似乎不同代。任伯年属于晚清画家;吴昌硕1927年去世,得年83岁,归为近现代画家。类似王国维与鲁迅在时代上的分隔,实际上王国维也只比鲁迅大4岁。
鲁迅与王国维没有直接交往过,而任伯年与吴昌硕却是良师好友。
想当年,周家绍兴老宅里就有不少名家字画。家庭惨遭变故时,年少的鲁迅就将家里的一些字画古玩拿去典当,以换取一些费用,甚至将一些书籍字画,以10元两担的价格给卖了。
用鲁迅三弟周建人的说法,家里面赵之谦、任伯年等人的书画就这样全没了。看来,这两位老乡还真是有缘而无分。不过,鲁迅却在《北平笺谱》中收藏了陈师曾的作品。
鲁迅在晚年曾与郑振铎共同编印了一部《北平笺谱》,原版印制100套。此书选图精美,木版宣纸彩印,因其印数少、品位高,现已成为非常珍贵的善本书,被后人称为“中国木刻史上断代之唯一丰碑”。书衣题签,则由鲁迅好友沈兼士先生写,他是中国语言文字学家,曾在老北大任教,写得一笔好字。
主持编印《北平笺谱》、后为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曾说,任伯年虽然是一个文化水平不高的人物,但他的画很有一些浪漫的诗意和高尚的意境,看他的画像读一首好诗,又像是吃橄榄一般回味无穷,称其是“画有诗意”。
任伯年的绘画风格受到民间画师及其他“三任”(任熊、任熏、任预)的影响,对陈老莲的画风更是推崇备至。而鲁迅对陈老莲也是推崇有加,手中就藏有多本陈老莲的画册,晚年还打算出版《博古叶子》。鲁迅与任伯年都推崇他,可见他们二人在艺术审美与艺术趣味上,是有相通之处的。不过,《北平笺谱》却没有编印任伯年的画作,又着实令人费解。
其实,任伯年的人物画,向来受人推崇。他的观察力非比寻常,自幼得其父严格训练。他父亲任声鹤虽是米商,却也是一位民间画师,外出时,就叫任伯年把来访的客人画下,不问姓名,父亲返家,见画即知来者是谁。任伯年曾为好友吴昌硕画像,其中一幅《酸寒尉像》,吴昌硕皂靴纱袍,外罩短褂,拱着双手,一副小心谨慎、寒酸局促之态,惟妙惟肖。
新加坡书画家许梦丰在《梦轩笔荟》中说:“任伯年画如东坡诗,无施不可。”也就是说,任伯年手中的笔无所不能,是个全才。
观察力非比寻常,手中笔又无所不能。在这两点上,任伯年又和他的绍兴老乡鲁迅高度契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