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菜市场

 寒假第一天，我去帮父亲晒被子。路过县城最大的菜市场，像是一脚跨入了生动立体的民俗画卷，满眼活色生香。
       鲜灵灵的蔬菜最招人爱，那些胳膊挎着的篮子里断断少不得它们的身影。绿色是其永远的流行色，红、白、黄、紫亦不遑多让，诸色齐聚，实为悦目：身形颀长的青菜白帮绿叶，清丽可人，俨然一阕阕“青玉案”；俏生生的小辣椒昂首挺胸，豪气满怀，一副让你辣个够的傲娇样；乌幽幽的番茄紫衣披身，温婉沉静；长窈窈的萝卜则通体净白，颇有玉树临风之姿。还有那堆成山似的土豆、小榔头般可爱壮实的冬笋、数节相连白嫩光滑的莲藕……这腊月里的菜蔬，分明也裹了一身喜气，个个精神抖擞，颜值妥妥在线，任你拎谁出来，都像是最接地气的艺术品。
       黄牛肉，一百元三斤！喇叭响处，更是人头攒动。只见一爿爿还冒着热气的新鲜牛肉被吊在大铁架的一整排挂钩上，散发着淡淡的肉香。“我要二十斤牛腱子肉！”“来八斤牛腩，小孙子最爱这个！”“老板，这块牛里脊我要了啊！”“哎哎哎，别抢别抢，这块是我早定了的！”……一只只伸长的手臂，一声声急切的话语，把牛肉摊围得严严实实。
       这边的顾客是站着，那边的顾客却蹲着。选鱼挑虾呀。一长溜几个装着水的大圆盆里，鱼一刻不停，活泼泼地游来窜去；虾不动则已，一蹦即数米远，若非盆上罩着纱网，早逃出生天了。老鳖最是从容，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状。偶尔有那么一只，伸出肉肉短短的四肢，驮着沉重的肉身，缓慢向前移动，嗤，嗤，不疾不徐的响声里，仿佛也透出岁月的厚重感。经过一只只手的挑选，它们将进入不同的篮子，奔赴万户千家的餐桌。
        “滋滋——”连声爆响，即刻香气扑鼻。摊主在现场炸圆子呢。并排放着的几个大盘子里，刚出锅的藕圆子、肉圆子、炒米圆子，摞得高高的，个个热气腾腾，金黄油亮。“老板，三种圆子各来两斤。”“好咧，我家圆子外酥里嫩，包您满意！不过，买这么多吃得完吗？”“还怕不够哦，今年三个儿子都带媳妇和孩子回来过年，我得多买点！”老太太拎着鼓鼓囊囊的一大袋圆子，喜滋滋地离开了。
       若要论这菜市场的明星摊位，卖春卷皮的绝对算得上。人家粉丝可真不少。有些顾客到摊位拎了皮子就走，神清气爽，那是早就预定好了的。现场围着的也都是来“下定”的。多则数百张，少则一百张，可都得一张张地“摊”出来，忙得那些摊主只恨不能长出十双手，有的早上三点多就到菜市场开工了。而看一张春卷皮的“诞生”，无异于欣赏一场手艺表演。只见师傅从桶中捞出一团看着稀薄却很黏稠的面糊，右手捏着面团往那平底锅上蜻蜓点水般一碰，随即在四周旋上一圈，一层极薄的面糊便在锅里铺展开来。起初米白，旋即泛黄，当边角微微翘起时，再用左手轻挑一角，将皮子翻个面。很快，一张薄如蝉翼、金黄柔韧的春卷皮就大功告成了。令人讶异的是，已经摊了好几张，师傅手中的面团似乎还是刚捞起时那般大，这春卷皮得多薄呀！
       腊月的菜市场，多像一个巨大的流动舞台，生旦净末齐亮相，上演着千家万户日常故事的起承转合，汇聚着苍茫尘世烟火人间的浓情密爱；此时此刻，更是紧锣密鼓、欢天喜地地拉开了春节这场年味大戏的精彩序幕。